給我碰到的仇人們

很久以前我曾拜讀陶傑一篇刊載於壹週刊Book A的文章，提及他當年於左派學校中五畢業後有意到英國升學，於是摸到禮頓道雲翠大廈海外留學輔導組查詢，怎料接見他那位身披茄士咩的EO女士在得悉他的成績只屬「魚生粥」後就態度傲慢地拋下一句：「你都係去英國讀三年英文至讀高中啦。」這位殖民地官僚卻意想不到，她這句冷酷無情既說話會變成激勵這位年青人決心上進的轉捩點，令到陶傑立刻向自己說：「我唔單只過到去要即刻讀到高中，到時學成歸來仲要娶埋你個女！」其後陶傑放洋英倫讀中五時要讀莎士比亞《仲夏夜之夢》，但因英語程度不高故須拿著字典逐個字逐個字去查，所以一個小時才看得廿餘行，但任憑陶傑讀書讀得多苦也好，只要他一想起那位EO女士的嘴臉，鬥心就自然回來。

當我第一次看到這個小故事的時候，頓時覺得這段文字正正是我當年重讀中七時心情寫照。我承認，我是一個頗為記仇的人：你們當年在我失意低落之時曾經大我辱我話我害我的日子，我其實都已好好記住這筆帳。每當我身心俱疲極想放棄的時候，我就會強迫自己回想起當年目睹你們那一張又一張對我冷嘲熱諷的嘴臉，與及記起你們每一句羞辱我奚落我看扁我和恥笑我的說話。只要想起你們，我就想起「寧欺白鬚公，莫欺少年窮」這句老套話，就能重新得力，抖擻精神，繼續咬緊牙關挺下去。

雖云仇恨仇恨，但記仇不一定等同記恨，仇怨對我而言就像是一直推動我不停向前走既催化劑，當年的恨意亦老早隨歲月流逝而煙消雲散。如果有一天我有幸能與你們於繁囂的街道上相遇，我會讓你知道我竟能憑著奇蹟活下來，然後從你放大的瞳孔中得悉你那張故作鎮定的臉龐背後的錯愕和詫異後，向你致以最深的謝意。